唐宋不是送糖

（3）

章四 魔教

又过数天，长林府忽然收到急报，长林军军营夜间遭到不明人士的偷袭，长林大公子萧平章力战数贼，身负重伤！

皇帝震怒，下令当地各州府全力协助长林府彻查歹人身份，并且紧急从北境数城调运粮草支援前线。

大渝皇属军隔岸观火，趁机提出不归还北境城池但是帮助调查真凶的条件。 

这种举动在朝野内外看来几乎是贼喊捉贼，哪怕萧平旌有上奏说歹人可能是北狄早早潜藏在北境的奸细，朝中众臣还是坚持要拒绝和大渝的合作，转而联合北狄一举消灭北燕与大渝。

朝中的事还没忙出个头绪，琅琊阁又查出两只身份不明的飞鸽。

琅琊阁数十年来在朝堂和江湖都颇有威望，此事一出，老阁主亲自出山，查阅分类归档的各种密信寻找纰漏。

腊月二十八，萧平旌再次进宫面圣。

皇帝一再重复对长林老王爷的担忧，直言希望萧平旌能够尽快赶赴北境，将老王爷换回来。

萧平旌早等着这道旨意，二话不说应了下来。

“岩枭！岩枭！”

他自大门一路喊回来，直冲进别苑，却没见到好友的身影。

“管家，你今天看到岩枭了吗？”

“岩公子？”管家摇摇头，“这些天我都没注意，可能他出去办什么事了吧。”

“是么？”

萧平旌并未多想，嘱咐家里人为他收拾行礼，而后又去兵营交接管理事宜、同大统领们告别，直到晚上才再回到王府。

岩枭依旧没回来。

耐着心思等到大年初一，萧平旌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不会回来了。

但是，为什么？

他冲进岩枭的房间一通翻找，试图找到对方不辞而别的缘由或者告别的书信，然而最终找到的只有……琅琊阁特殊的传信纸筒。

萧平旌登时如坠冰窟，他跌坐在床上，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打开了纸筒。

“已按教主吩咐烧毁长林军粮草，请教主速回。”

烧毁粮草……教主……

岩枭，你到底是谁？

答案已经呼之欲出，可萧平旌就是无法相信，岩枭怎么会是魔教的教主？又有什么理由要下令烧毁长林军的粮草？

“大梁兵马粮草充足，只要耐心守在北境，大渝为了和北燕的盟约肯定会先向我们低头。”

“三国盟约一旦建立，北狄在战事中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，还可能会就此被北燕和大渝联手夺去重要城池。”

“北狄为今之计唯有尽全力破坏北境的现状，让大渝陷于不信不义的地步，这样大梁肯定会提出更多要求，两方谁都无法接受退让，北狄便可趁虚而入。但是大渝的皇属军全部由皇家亲自选拔，想往他们里面安排细作难于登天；而我们这边又是长年巡视北境的，对北境的一草一木了解的如同自家后花园，是不是本地人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

曾经的信誓旦旦此刻全成了笑话，萧平旌紧握着纸条，一只手捂住脸，低低笑出声。

“我竟然被你骗了这么久。”

正月十五，萧平旌抵达北境，顺利同萧庭生老王爷完成兵马的交接。

“父亲，我已经查出这次偷袭我们粮草的歹人是什么人了。”萧平旌将纸条交给萧老王爷，“一定是边境魔教同北狄人暗中勾结，意图将烧毁我们粮草之事嫁祸给大渝皇属军，以此破坏三国盟约。”

萧老王爷接到纸条甚是诧异：“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东西？”

萧平旌“扑通”跪在地上：“儿子不孝，留那魔教教主在家中数月，竟完全未能察觉他的阴谋。”

门外吹来阵寒风，萧平章苍白着脸进入营帐，挡在萧平旌面前。

“大哥！”萧平旌下意识就要起身，而后想到大哥这样多半也是为自己所害，羞愧的低下头，“大哥，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不听你的硬要把岩枭留下！”

“咳咳咳！”萧平章艰难的把弟弟拽起来，“没事，大哥不怪你，你能察觉到他是魔教教主已经很不容易。琅琊阁老阁主前两天给我传书，说原来魔教教主是被岩枭称为’药老’的那人，只不过他于前段时间莫名消失，教内便推了岩枭为新的教主；这件事琅琊阁也是知晓不久，所以未能通知我们。”

“不，我早该知道的。”

岩枭古怪的脾气，异常的体质和不同寻常的行事作风，哪一点在别人看来都是迷雾重重，偏只有他像迷了心智似的认定对方只是心思过重。

萧平章摇摇头：“平旌，是对方早布下天罗地网，恐怕自你中毒那时——不，恐怕连你中毒，也是他的安排。”

萧平旌僵在原地。

“听老阁主说，魔教内每任教主都会炼制一瓶以自己的血为引子的血蛊，下蛊时对方不会有任何察觉，而一旦中蛊便会对教主不由自主的心生爱慕、甚至言听计从；我想那岩枭可能正是以解毒为借口，对你种下血蛊，所以你才完全信任他，连半点怀疑都不产生。”

“但，但他确实给我解了毒。”

“那血蛊威力极强，能解你身上的奇毒也不奇怪。”萧平章又道，“小时候老阁主应当有给你讲过，当年有人因为身中火寒奇毒而遏制了另一味剧毒发作的故事。”

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？岩枭的血蛊正好能够解自己身上的毒？

萧平旌不想相信，却又无法解释岩枭的忽然消失和他给魔教下令烧毁粮草的纸条。

“我看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。”萧老王爷一语中的，“血蛊的具体威力连琅琊阁都无从知晓，你没有觉察也是情理之中。何况以你的个性，既已经知道知道对方身份，怎么会不进一步追查而是赶来军营报信？”

“你是希望我们能告诉你一个不一样的结果，或者希望以长林军的名义来讨伐魔教。”

萧老王爷叹口气：“若真面对他，你下不去手。”

“不，我是为了让父王能够早点回京复命……为了早点赶来照顾大哥……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因为他自己终于发现，心中除却被岩枭欺骗的愤怒和对方不辞而别的伤感外，竟然没有半点恨意。

他恼怒的是对方的身份，和对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，为什么要与自己作对，却不是岩枭这个人。

“父王、大哥，请让我来调查魔教一事。”

萧老王爷和萧平章交换个眼神，同时点点头。

“对方做事缜密狠辣，你又为血蛊所制，千万要小心。”萧平章道，“纸条的内容还有北狄的事情我会和父亲商议后再呈报给圣上，你就别管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又成了孤身一人。

回想两人初见是在客栈楼下，他去马棚饮马，一抬眸便看见对方坐在窗口发呆。

在那之前他不是没见过戴面具的人，只是从不知道原来有人即使只露半张脸也能令人挪不开视线。

“喂！小心从窗口掉下来！”他忍不住搭话，“下面可是马棚！”

对方朝下看了眼，而后冷漠的关上了窗户。

再见便是孟大娘家，黑风寨讨债的打手找上门，将对方精心包好递给孟大娘母女的药一脚踢飞，那人却没有半分畏惧，转身就当在孟大娘母子身前。 

“她们欠了多少钱，我来出。”

“岂能纵容这等宵小！”他用了一个自认十分帅气的姿势拔剑出鞘，“说，你们是哪里的恶徒！”

没想到那群人武功不怎么样，阴招倒是很多，趁他不注意抓起一把土就扬在他身上，而后又打晕了岩枭将两人一并带走。

现在想想，以岩枭的武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打晕？至于他所说的“一不留神被对方封住了血脉”大概也是假的，只是趁机试探自己的内功如何罢了。

他心灰意冷的到处闲逛，几次问路后竟好巧不巧走到当初黑风寨所在的山头，出于好奇他几个起落来到山寨后山，翻过篱笆小心翼翼往里走。

院落一看便是有人打扫过，第二进院子亮着灯，萧平旌贴着墙小心翼翼挪到窗边，屏息凝气探听里面的动静。

“北狄那边可有新的消息，下一步怎么办？”

“等老大通知吧，上次的计划竟然没能拖垮长林军，真是可恨！”

“没关系。听说长林府的小公子也来了，咱们老大可是与长林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，下次行动保准他们没有一个能逃得掉！”

萧平旌怒火中烧，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致冲出去撕碎屋内两人。

烧我粮草不算，竟然还要对我父兄下手，岩枭，我自问对你不薄，你如何恨我入骨！